——台湾舞台剧《宝岛一村》观后
艾娜
同龄人中间,近年渐渐多了怀旧之情。
学校的同窗、旧时的同事、儿时的玩伴,或笔录回忆,或相约茶聚,或组团到旧日一道就读的学校“朝圣”、到不复存在的儿时住址“凭吊”,细忆着数十载历史的纷沓脚步在自己生命中留下的印迹。
上周末,台湾表演工作坊的话剧《宝岛一村》,让我看到艺术家们如何用舞台艺术的形式,把台湾眷村这个正在消逝的记忆一角,永远地记录了下来。
“婴儿潮世代”:听得懂彼此
梳理着这些历史记录的书写,细究它们背后的情怀,我看了这样一个事实:
近年的怀旧潮,标志着“婴儿潮世代”陆续步入知天命和耳顺之年。这些在战后1946-1964年间婴儿潮出生的人们,近年开始以各种形式,回望自己的人生道路、追思父辈的流逝岁月。
《宝岛一村》的导演和编剧赖声川和王伟忠,同属战后“婴儿潮世代”,两人讲述的眷村故事,有着特殊的台湾基因:49年后的台湾,国民党军人的孩子,有很多是在眷村里长大的,包括编剧之一的王伟忠自己。
若把当时的大陆和马来亚的“婴儿潮世代”纳入视野,人们可以看到,49年后的大陆孩子,很多是在机关大院里长大;而在49年后的马来亚,很多孩子在甘榜乡村长大。台湾眷村、大陆大院和马来亚甘榜孩子,虽成长环境各异,但有一点相通,就是他们都续延了父母那“不能估算”的命运:
他们当中,有谁没见过岛上处处,漆着贴着的反攻大陆标语?有谁没听过文化大革命中,震动整个中国的口号阵阵?有谁没经历过反殖独立斗争中,聚集在政府大厦草场上的人山人海?这些刻在青涩成长岁月上的共同时代烙印,让眷村、大院、甘榜孩子很容易就认出了彼此,听懂了彼此。
情感记录:艺术的专属领地
赖声川在“导演的话”中说:“《宝岛一村》不是一个理性的历史记录,而是一个感性的情感记录。”
的确,理性的历史记录是历史学家的事儿,而艺术是用来诠释人情和人心的。
艺术,能让眷村故事超出台湾的时空范围,把眷村、大院、甘榜孩子不同的生命片段,汇成一幅人性历史的画面:
剧中的国民党军人,在命运的驱使下,在嘉义眷村的村口排队领取门牌钥匙,观众中甘榜孩子会想起当年同样面对多变政局的父母,以及后来他们心中种种不易解开的情意结;
在村口的大榕树下,议论着“国家大事”的爸爸们对大陆文革唏嘘不已,观众中大院孩子此时不仅会想到父母在那场浩劫中的遭遇,也融入了自己对那个时代的痛楚记忆。
今天,同属“婴儿潮世代”的眷村、大院、甘榜孩子,都站在了同一历史波频上,以个人的名义,回忆家族的历史、父母的一生,以及自己数十载越过的道道坎坎。其中的点点滴滴,不外是人情之常,然人情之常也正是生活的根本之义,是每一个人最美丽、最珍贵的情感所依。
记录下这美丽而珍贵的人情之常,正是艺术的专属领地。
所以,《宝岛一村》。